產糧大縣的多樣化農業(yè)探索：流轉后產生規(guī)模經濟

2014-12-17 第一財經日報5910

核心提示：在12月初的黑龍江克山縣，室外氣溫已經降到攝氏零下十多度。廣袤的黑土地上白茫茫一片，雖然雪已經停了，但吹來的刺骨寒風仍然昭示著這里冬天的威力。因為還不到過年時候，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尚未返鄉(xiāng)，村子里略顯冷清。

　　在12月初的黑龍江克山縣，室外氣溫已經降到攝氏零下十多度。廣袤的黑土地上白茫茫一片，雖然雪已經停了，但吹來的刺骨寒風仍然昭示著這里冬天的威力。因為還不到過年時候，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尚未返鄉(xiāng)，村子里略顯冷清。

　　不過，即便留守家中的老人和婦女，他們大多數(shù)也選擇將承包的土地流轉給大戶。這不但在于新型農業(yè)經營主體的涌現(xiàn)能夠更高地回報農民，更重要的是農民從土地上解放出來后，架構在土地上的利益開始分化。

　　位于黑龍江省西北部齊齊哈爾克山縣是500個產糧大縣之一，盛產大豆、玉米和馬鈴薯。全縣耕地302萬畝，農戶9.8萬，農民36.7萬。

　　日前，中央辦公廳、國務院辦公廳全文印發(fā)《關于引導農村土地經營權有序流轉發(fā)展農業(yè)適度規(guī)模經營的意見》，對于農村土地經營權有序流轉進行規(guī)范，引導農民發(fā)展農業(yè)適度規(guī)模經營。憑借地理優(yōu)勢，再加上試點政策，當前克山縣正在進行著土地流轉和規(guī)模經營的試驗。

　　土地流轉的邏輯

　　楊振友是克山縣古北鄉(xiāng)的農民。東北的冬天本就低溫，再加上地面結冰、北風呼嘯，村子里冷清異常。年屆六旬的他將地流轉出去后就一門心思開始養(yǎng)羊。這主要在于種地的綜合效益不高。“種地不賠錢就不錯了。”

　　在克山縣，農民有種大豆的傳統(tǒng)。楊振友全家有一晌（15畝）地，既有連片的平地，也有易澇的洼地。兒子外出打工后，種地的活就落到老兩口身上。但是，農資成本的增加和種地收益的減少，讓楊振友覺得種地并不劃算。

　　“承包地早就流轉出去了，去年養(yǎng)了120多頭羊，掙了7萬多。今年羊肉價格不行，但也比種地強。”楊振友說，種地不但得操心影響產量的自然因素，即使收成好，價格上不去也影響積極性。

　　相較于外出務工，農業(yè)的收益顯然讓其后繼無人。跟其他地方的情況一樣，“外面的更精彩”，克山縣的年輕人也紛紛選擇“逃離”農村，涌向大城市尋找機會。古北鄉(xiāng)鄉(xiāng)長陸海軍說，這個村原先有100多戶，現(xiàn)在只剩不到20戶。

　　近些年來，克山縣著力搭建土地流轉、勞動力轉移“兩轉”平臺。對于農業(yè)富余勞動力，采用“內轉外輸”方式解決。比如，向外埠輸出、依靠項目吸納、發(fā)展畜牧業(yè)促進轉移。據(jù)報道，甚至有村莊260戶農民舉家遷至省外。

　　至于“整地”，因為農業(yè)效益低，農民更不愿意投入。所謂整地，即雇傭大型機械對土層深耕深松，打破犁底層，加深耕作層，蓄水保墑。直接的好處就是提高作物產量。這不是過去農民用“小四輪”就可以做到的。

　　克山縣土地流轉規(guī)模經營辦公室主任趙洪成對《財經日報》記者表示，在過去農業(yè)生產都是小戶經營，很難發(fā)揮大機械的作用，測土配方、大壟雙行等先進的高產栽培技術難以使用外，修建農田水利、基礎設施就更不用提了。

　　在利益面前，農民是現(xiàn)實主義者。楊振友說，“哪怕現(xiàn)在給我地，我都沒工夫種了。”原因在于，缺乏資金、管理能力讓其無法成為流轉大戶。那么，單純種承包地，一年到頭，在付出辛苦之余，收益根本無法跟養(yǎng)羊相比。

　　如今，克山縣的流轉價格是每畝地400元。也就意味著，每年楊振友都將有一筆固定的流轉收入6000元。“農民在外打工，一年都可以掙三四萬，再加上這筆承包地流轉出去的費用，農民自己會算賬的。”陸海軍說。

　　那么土地流轉出去后，是否有收不回來的擔憂呢？楊振友想了想說，“土地已經確權了，流轉的土地也簽有合同，總之土地是跑不了的。”趙洪成補充道，現(xiàn)在農地“三權分離”（所有權、承包經營權、流轉經營權），所有權在集體，流轉出去的只是經營權。

　　對于每年給予農民的糧食直補和綜合補貼，流轉土地的大戶無法染指。又讓農民有了一層放心的保障。“這一部分補貼每年每畝地將近80元。都是直接打到農民賬戶上的。”楊振友說。

　　為保證大型機械化作業(yè)，規(guī)?；B片經營是前提。如果真出現(xiàn)不愿意流轉從而影響地塊完整性的情況，村集體也會為其調整土地。趙洪成說，類似這種情況不能說沒有，只是不多。

　　流轉后的規(guī)模經濟

　　在土地不斷流轉形成規(guī)模的這一過程中，新型農業(yè)經營主體紛紛涌現(xiàn)。其中，合作社經營土地152.5萬畝，占耕地總面積的50.5%；種植大戶規(guī)模經營土地105萬畝；家庭農場規(guī)模經營2.5萬畝；農業(yè)企業(yè)租賃經營10萬畝。

　　官方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2014年，克山縣土地流轉面積達到227萬畝。其中，合同流轉期為3年的占40%，5年期以上的占30%。全縣土地流轉面積占耕地總面積75%。土地流轉合同簽訂率達到。

　　不過，即便是土地流轉也并非一帆風順。從傳統(tǒng)小農戶到新型農業(yè)經營主體，中間出現(xiàn)過“小大戶”這一過渡。趙洪成說，比較非農工作和務農收益，農民很自然地會選擇前者。那么，將土地流轉又比棄耕更為劃算。

　　所謂“小大戶”，主要是指農戶之間自發(fā)流轉。它比傳統(tǒng)農戶規(guī)模稍大，規(guī)模效益初顯，但還是無法釋放大型機械的潛能。楊振友說，當時全縣土地流轉一畝地每年240元。“多5塊錢都不包，我家的地又不好，價格不高。”

　　基于信任，外出打工的農民將土地流轉給這些“小大戶”，再加上只是規(guī)模效益初顯，“小大戶”們有很強的動力隱瞞土地流轉費用上漲的事實。趙洪成說，“小大戶”們受益了，流轉出土地的農民利益就受損了。

　　上漲的原因在于，土地流轉的新貴們——合作社、家庭農場、種植大戶開始崛起。親歷此事的仁發(fā)現(xiàn)代農業(yè)農機專業(yè)合作社理事長李鳳玉對此印象深刻。“小大戶”給外出務工的農民180元到240元的流轉價格，“新貴”們開出保底價350元。

　　李鳳玉說，“小大戶”是不愿意看到農民加入合作社的。但是，農民48%的土地又集中到這些人手中。

　　信息對稱后的農民開始傾向于“新貴”。那么問題也就隨之出現(xiàn)，驟然增加的流轉費用，“新貴”們是否能夠消化，并且還有利可圖呢？顯然，答案是肯定的。

　　李鳳玉對《財經日報》表示，大機械作業(yè)降低成本，水利設施投入支撐規(guī)模經營，還有良種繁育、農機推廣等服務體系的建立，科技人員“包保服務”實現(xiàn)科技增收。另外，產量的提升、訂單銷售的優(yōu)價保證了合作社收入增加。

　　從2010年因為規(guī)模不夠虧損后，次年仁發(fā)合作社盈利1342.2萬元。2012年底，盈利達到2758萬元。李鳳玉說，今年盈利與去年持平，達到5000多萬。這個時候，土地流轉的規(guī)模已經達到5.4萬畝。

　　對于日前中央號召的“適度規(guī)模”，李鳳玉認為，并不是規(guī)模越大越好。不但要考慮大機械的作業(yè)能力和半徑，以及合作社管理人員的經營能力，還有農作物的市場價格波動，除此以外，還有氣候因素。

　　2011年，仁發(fā)合作社開始與哈爾濱麥肯公司簽訂協(xié)議，訂單生產該公司所需要的馬鈴薯。哈爾濱麥肯公司是外資在華的獨資企業(yè)，從事冷凍及馬鈴薯制品業(yè)務。李鳳玉認為，沒有訂單的話，就很可能沒有把握，從而造成虧損。

　　目前，克山全縣各類合作社總數(shù)達到681個，吸納農戶9.1萬戶，占農戶總數(shù)的92.9%。其中經營1萬畝以上土地的合作社達到62個。至于種植大戶，經營土地1萬畝以上的有9個。還有12家農業(yè)企業(yè)進行著大機械全程標準化作業(yè)和專業(yè)品種種植。

　　這使得土地的利用率和產出率大幅度提高。一方面，全縣農業(yè)科技推廣率提高到99%，種植標準化率達95%，土地的利用率和產出率分別提高2%和4%。另一方面，田間綜合機械化作業(yè)程度提高，農田水利基礎設施的完善等，都有利于提高產量。

　　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

　　從赤腳醫(yī)生，到村支書，再到合作社理事長，古北鄉(xiāng)農民孫玉慶可謂華麗轉型。在2009年，更好農機合作社成立，當時合作社購置大型農機具政府給予七成補貼，其余由社員承擔。

　　起初更好合作社以代耕為主營業(yè)務，但是經過一年的實踐，孫玉慶說，沒掙到大錢，但也沒虧本。如何突圍，孫玉慶意識到要發(fā)動農民帶地入社。到2014年，春耕還未開始，與合作社簽訂協(xié)議的土地已經達到5萬畝。

　　不過，在流轉面積不斷壯大的同時，資金投入量也在逐年增加。資金的短缺開始制約合作社的發(fā)展。孫玉慶說，這么大規(guī)模的土地，特別是年初備春耕的時候，農用機械的柴油資金，種子、化肥等農資采購資金，都是一筆很大的開支。

　　3萬、5萬的小額貸款，對合作社來說，無異于杯水車薪。即使通過“五戶聯(lián)保”，孫玉慶拿到的銀行貸款也只有30萬元，這連大型農機半年的油錢都不夠。

　　這并不是孫玉慶一個人面對的問題，而是困擾規(guī)模經營后合作社、大戶、家庭農場主共同的難題?？墒?，金融機構也有自己的擔憂：合作社固定資產證件不全及土地集體所有性質等原因，無法辦理有效的抵押手續(xù)，信用社難以對其財務狀況進行分析、評價信貸風險，難以達到貸款條件。

　　盡管2003年克山縣農村信用合作聯(lián)社（下稱“克山聯(lián)社”）就同農民簽訂有“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”協(xié)議的做法，但由于沒有相關政策、平臺，只能在貸款合同以外，以協(xié)議形式操作。

　　隨后在2009年，克山即被確定為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縣。按照要求，地方開始土地確權試點。接下來，縣鄉(xiāng)村三級土地流轉服務平臺建立。2010年，克山縣出臺農地承包經營權抵押貸款試行管理辦法。2013年，又出臺相應辦法開展土地經營權和預期收益權抵押貸款。

　　目前，克山聯(lián)社受到了黑龍江省鑫正投資擔保公司（黑龍江省財政廳出資組建）的擔保，有合作社及出資成員固定資產抵押、地上農作物預期收益權抵押、土地經營權抵押、庫存糧食抵押、村集體機動地抵押等六種方式。

　　由于擔保方式多樣、靈活，發(fā)放的貸款到期全部收回，無一筆本息逾期。2013年，信用社收息1000多萬元，克山聯(lián)社信貸部經理趙春陽對記者說。

　　為避免出現(xiàn)風險，趙洪成介紹，前期的基礎工作包括，各金融機構將合作社和大戶納入信用評定范圍，對其進行動態(tài)管理，開展土地確權，規(guī)范大戶必須有賬目、農業(yè)保險。除此以外合作社還要有公積金留存、農機具折舊。

　　在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方面，具體來說，金融部門會同相關部門進行價值評估，銀行按照評估認定值的70%進行放貸，并有農經總站、司法、工商和行政村全程監(jiān)督。對不能按期還款的，采取相應措施對土地進行轉包處置，收益用于償還貸款本息。

　　依靠流轉來的5萬畝土地，孫玉慶說，今年種糧的收益接近1000萬。這還不算玉米烘干塔（糧食烘干后賣價更高）的300多萬。在兩年前，合作社只有6000多畝地，純收入幾十萬。如今他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為貸款而擔憂。

　　而他所在的村落，農民紛紛外出打工，時值傍晚，村莊中仍在冒煙的煙囪已經日益稀少。

標簽： 土地流轉合作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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